夜晚,宁珏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计算五百块钱可以支撑多久,心下萌生焦虑,却又不能辗转,怕吵醒下铺的同学,直到三四点才疲惫睡着。
白天仍是无休无止的学习。已经快到期中,班级内一片死沉,都低头写着试卷。宁珏的同桌忽然瞥见他的动作:“你存这么多垃圾干什么?”
宁珏含混其辞,将手中用完的草稿纸,一齐塞进桌洞里。
桌洞里不止有草稿纸,还有用完的笔芯、笔壳,只剩一小块无法再使用的橡皮擦、一小截2B铅笔芯,许多许多无用的东西。机械地囤积这些有用或无用的零件、细碎的纸片、水果等等,才能让宁珏感到安心。
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囤积的癖好,是在小学四年级,班级同学发现宁珏没有妈妈,试图排挤宁珏时,他开始囤积,后来逐渐成了日常的习惯。
当下这样严重的、必须囤积才能缓解的焦虑,已经一年多没有出现。但在半陌生的环境里,在方紫阳可能存在的窥伺目光中,宁珏故态复萌,以至于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五百块钱很快用光了,碰上宁齐在外出差的时间,宁珏又不太敢问宋雅兰要钱,犹豫之下,向宋烁发送消息。
宋烁很快回复:要多少?
宁珏还没有想好,聊天页面已经弹出四千的转账,宋烁甚至没有问缘由,只说:不够再跟我说。
那一刻,宁珏迟钝地想起宋烁给出的承诺,如同找到依托,迫切地发送消息:你最近可不可以回家一趟?
宋烁:我在准备大创比赛,这个月都没空回来。
又说:早点睡觉,明天把今天没背下来的文言文抄两遍给我看,知道了吗?
即便求助,宋烁也无法回来。宁珏一点点删掉对话框里的文字,好像有一桶冰水,不由分说地浇灭才堪堪升起的小火苗。他关掉手机,窝在被子里,强迫自己入睡。
如果宁珏是一部历史史书,那么十二月,一定是这段历史中最为黑暗的岁月――方紫阳一共问宁珏要了三次钱,数额不等。但却没有恪守承诺,某次经过方紫阳所在的班级时,宁珏听见他们在探讨自己的性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