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比想象中热闹。土路被轧得结实,两旁是土坯墙的平房,墙头探出几棵白杨树,枝桠上挂着的残雪冻成冰串,风一吹叮当作响。
街角邮电局门口,两个穿军大衣的人正对着黑板上的电报价目表指指点点;供销社的木门“吱呀”作响,门口堆着半人高的煤块,几个妇女拎着布兜子出来,嘴里念叨着“肥皂又限购了”。
墙上刷着“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红漆剥落处露出灰砖,风吹过,贴在砖缝里的边角纸哗哗作响。
马车在一处还算齐整的院落前停下,门楣上挂着“人民饭店”的木招牌,漆色斑驳。
掀开厚重的棉门帘,一股混杂着油烟、炖肉和劣质烟草的热气“呼”地涌出来,扑得人鼻尖发潮。
屋里光线昏黄,几张油腻发亮的木桌配着条凳,墙上贴着领袖像和“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底下钉块小黑板,用白粉笔写着“今日供应:红烧肉、炒鸡蛋、白菜豆腐”,字迹被热气熏得有些发虚。
套白围裙的服务员正用抹布转圈擦桌子,见人进来,眼皮懒懒抬了抬:“几位?里边坐。”目光却在李良宵脸上多打了个转。
赵延锋不动声色往前半步,将李良宵挡在身后,隔绝了服务员好事地打量。
一行人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刚坐下,王许就拍着胸脯喊:“大兄弟,来三份溜肉片!”
“没有!”服务员拉着脸没好气地扬下巴,指了指小黑板,“瞧清楚,有的都在这儿了。”
“呀,明月你看……”王许略带歉意地转向李良宵,“没赶上溜肉片,要不咱吃红烧肉?”
行,就吃这个!”李良宵爽快应下,目光已经瞟向黑板上的“红烧肉”三个字。
“那来三个红烧肉,两个炒鸡蛋,一个白菜炖豆腐,包子馒头各来一屉,再给每人上碗带汤的面!”
“红烧肉每桌限购一份。”服务员抱着胳膊站在桌旁,眼皮都没抬。
几人面面相觑,一份红烧肉哪够塞牙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