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米癫"之名,更是他对抗世俗的一种策略。当时王安石变法引发朝野震动,新旧党争此起彼伏,多少名臣宿儒卷入政治漩涡而身败名裂。米芾深知自己耿直狷介的性格不适合官场倾轧,于是索性以"癫"自晦,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不谙世事的艺术狂人。他在任上常常"戴高帽,衣博带,遍历郡治",行为放诞不羁,让政敌抓不到把柄,也让皇帝觉得他"癫而无害",从而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保全了自己。
但这位"米癫"并非真的疯癫。他在涟水任上,虽痴迷奇石,却也颇有政绩。他疏浚河道,治理水患,减轻赋税,赈济灾民,深受百姓爱戴。据《涟水县志》记载,米芾离任时,百姓"夹道焚香送之",可见他并非只知玩石的糊涂官,而是将对美的追求与对民生的关怀结合在了一起。
米芾爱石成痴,为了奇石甚至不惜与友人"斗智斗勇"。最着名的当属他与苏轼之间的"砚山之争"。砚山是一种天然形成的砚台,既有实用价值,又是观赏奇石。米芾曾得一砚山,名为"宝晋庵研山",此石上有三十六峰,各有其名,中峰名"玉笋",下有"下洞三折",可贮水,峰峦之间还有"龙池"、"月岩"等景致,堪称奇石中的极品。
苏轼也是爱石之人,曾作《雪浪石》诗咏叹奇石之美。当他看到米芾的砚山时,顿时惊为天物,爱不释手。米芾看出苏轼的喜爱,便提出用自己的书法作品交换。苏轼欣然应允,以一幅《归去来兮辞》书法换得砚山。但米芾事后反悔,觉得用书法换奇石吃了亏,竟追到苏轼家中,百般纠缠,甚至在船上不顾体面地抢夺,最后还是苏轼无奈,将砚山归还了他。
这个故事被南宋周紫芝记载在《竹坡诗话》中,虽有文人戏谑成分,却也反映了米芾对奇石的痴迷程度。更有趣的是,米芾为了纪念这件事,特意画了一幅《研山图》,并在图后题跋详述此事,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砚山失而复得的欣喜。这幅《研山图》如今虽已失传,但从文献记载中仍能想见当年两位大文豪为石痴狂的雅趣。
米芾的艺术才华最终传到了宋徽宗赵佶的耳中。徽宗是中国历史上最具艺术天赋的皇帝,精通书法绘画,尤擅瘦金体。大观元年(公元1107年),徽宗召米芾入宫,命他在殿壁上书写屏风。米芾见殿中铺设华丽,担心衣服沾染墨迹,竟当场脱去袍服,赤身裸体挥毫泼墨,口中还念念有词:"臣米芾,献艺陛下!"
这般惊世骇俗的举动,让在场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花容失色,但徽宗只是欣赏地笑出声来。但见米芾笔走龙蛇,片刻之间,屏风上便出现了一幅气势磅礴的书法作品,笔力雄健,神采飞扬。徽宗看得龙颜大悦,不仅没有怪罪他的放诞,反而赏赐他黄金白银,并擢升他为礼部员外郎。
此事被南宋叶梦得记载在《石林燕语》中,成为米芾"米癫"生涯中最富传奇色彩的一幕。有趣的是,米芾在皇帝面前赤身书壁,看似癫狂,实则是一种行为艺术的先驱。他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将书法创作的仪式感推向极致,也向世人展示了艺术家超越世俗礼教的精神自由。
米芾一生收藏了大量奇石,他在润州(今江苏镇江)建造了"宝晋斋"和"海岳庵",专门用以陈列奇石书画。据《洞天清录》记载,宝晋斋中"罗列奇石,皆高数尺,或如峰峦起伏,或如岩穴幽深,置之庭中,如临山水"。他还根据奇石的形态,在庭院中凿池引水,堆叠假山,创造出"一拳石致千顷之势"的园林意境,开文人园林之先河。
米芾的赏石理念对后世影响深远。他提出的"瘦、透、漏、皱"四字诀,成为中国赏石文化的经典标准。所谓"瘦",指石形挺拔修长,有骨感之美;"透",指石身通透,纹理贯通;"漏",指石上有孔,可通水流;"皱",指石表褶皱丰富,如山川肌理。这四个字不仅适用于奇石鉴赏,也影响了中国园林、绘画、书法等多个艺术领域的审美取向。
北宋大观元年(公元1107年),米芾在润州病逝,享年五十七岁。临终前,他沐浴更衣,焚香礼拜,然后亲手撰写了墓志铭,写完掷笔而逝。这个一生痴狂的艺术家,最终以一种近乎禅意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宋史》评价米芾"为文奇险,不蹈袭前人轨辙。特妙于翰墨,沈着飞翥,得王献之笔意。画山水人物,自名一家。尤工临移,至乱真不可辨。又能通其形理,览者服其精鉴。"这段评价准确概括了米芾在文学、书法、绘画、鉴赏等方面的全面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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