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柱的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魁梧的身躯向后撞在余小麦身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如同死人般灰白,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剧痛和生命的急速流逝而涣散。但他挡在余小麦身前的身体,却如同生了根的铁柱,没有丝毫后退!他用断裂的右臂和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儿子那只刺穿了自己身体的、属于却又不再属于儿子的恐怖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其死死禁锢住!
“呃……” 陈大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漏气般的声音,鲜血不断从被刺穿的伤口和被咬破的嘴唇涌出。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涣散的目光对上余小麦那双被惊骇和泪水淹没的眼睛。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血沫涌出。但他眼中那份深沉的、至死方休的守护,那份对儿子的不舍,那份对余小麦刻骨的歉意和最终未能宣之于口的复杂情愫,却如同烙印,清晰地刻进了余小麦的灵魂深处。
“爸……爸……” 也许是父亲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也许是那声濒死的嘶吼刺穿了混乱的意识,陈小川眼中那疯狂的银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迷茫和痛苦。他那只刺穿父亲身体的利爪,微微颤抖起来,覆盖其上的冰晶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动作也僵滞了。
“大柱!!!” 余小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杜鹃泣血。巨大的悲痛和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她一只手仍旧死死抱着儿子,另一只手不顾一切地伸出去,徒劳地想捂住陈大柱肩膀上那个恐怖的、鲜血狂涌的伤口。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掌,那生命的温度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坚持住!大柱你看着我!坚持住!”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混合着丈夫的鲜血,在她脸上肆意横流。
“机长!快!准备迫降!下面就是降落坪!快啊!” 李爱国的咆哮声带着哭腔,他扑到舷窗边,指着下方。透过沾满血点和水汽的玻璃,可以看到研究所主楼前宽阔的降落坪上,刺目的红色引导灯疯狂闪烁。一群穿着白色全封闭防护服、如同外星来客般的人影已经严阵以待,其中一人白发醒目,正是陈博士!几辆闪烁着蓝光的医疗急救车引擎轰鸣着,随时准备冲刺。
“准备迫降!抓稳了!” 飞行员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警用直升机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高度急剧下降,机体以近乎失控的姿态,带着死亡的尖啸,朝着那片代表着最后希望的、灯火通明的白色降落坪,狠狠砸落下去!
机舱在剧烈的下降过程中疯狂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物品抛飞,撞击声不绝于耳。渔夫和快艇女人被狠狠甩在舱壁上,发出痛呼。李爱国死死抓住固定环,身体被甩得几乎离地。
余小麦被巨大的惯性死死压在座椅上,怀中是身体滚烫、鳞片蔓延、意识在疯狂与痛苦中挣扎的儿子,身前是用生命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此刻胸膛被儿子利爪贯穿、生命正随着狂涌的鲜血飞速流逝的前夫。
丈夫的血滚烫,儿子的鳞甲冰冷刺骨。
生与死,希望与绝望,至亲的伤害与守护,在这急速坠向终点的狭小空间里,惨烈地交织、碰撞,将她彻底撕裂。
她紧紧抱着儿子,另一只手徒劳地压在陈大柱那致命的伤口上,感受着那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她的目光越过陈大柱涣散的眼睛,死死盯着舷窗外那急速放大的、灯火通明的降落坪,盯着那群严阵以待的白色身影,盯着那个站在最前方、白发在直升机旋翼气流中微微拂动的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