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山腿上放着一个深棕色的、沉重的方形木盒。盒子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里面装着的,是陈大柱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残骸。盒子表面冰冷的触感带来一种沉重的冰凉。陆远山的手一直搭在盒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纱布下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余小麦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极其缓慢地落在陆远山腿上的那个木盒上。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扭开头,再次死死盯住窗外,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被强行堵在喉咙里。
陆远山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搭在骨灰盒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
高铁缓缓驶入县城老旧的站台。站台棚顶锈迹斑斑,几盏昏黄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空气湿冷,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陆远山提着那个沉重的骨灰盒,另一只手虚扶着余小麦的胳膊。余小麦脚步虚浮,几乎是被他半搀半抱着往前走。她低着头,那只完好的右手紧紧攥着陆远山的外套袖子,指关节发白。
刚走出狭小的出站口,一股更浓重的生活气息混杂着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马路对面就是一片密集的、外墙斑驳的六层居民楼。陆远山在路边拦了一辆破旧的绿色出租车。司机看到陆远山手里的木盒和余小麦的状态,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多问。
车子在老旧的街道上颠簸前行。最终,在一片灰扑扑的楼房前停下。这里似乎是小区最深处的一角,楼房的外墙水渍和霉斑更加明显。
“到了,就这栋。”司机指了指旁边一栋单元门敞开的楼。
陆远山付了钱,提着骨灰盒下车,再绕到另一边扶余小麦。余小麦站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栋老楼,身体晃了晃。陆远山用力扶住她,低沉地说:“到了,小麦。”
就在这时,单元门黑洞洞的入口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一个穿着米白色厚毛衣、身形瘦削的女人冲了出来。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正是小苏。她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个子已经和小苏差不多高,扎着简单的马尾辫,穿着校服外套,脸上同样写满了惊惶和巨大的悲伤,只是比小苏多了一丝强撑的倔强。这是陈大柱和小苏的女儿,小玲。
小苏的目光先是落在余小麦身上,眼神里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然而,当她的视线猛地捕捉到陆远山手中那个深棕色的方形木盒时,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