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约莫二十二三岁,身形高挑,穿着深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素色围巾,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她的眉眼间有着陈大柱的轮廓,鼻梁挺直,眼神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茶叶清香。她是柳青,陈大柱与前情人所生的女儿。生母早逝,这些年她一直在县里,帮着陈大柱打理家里的茶叶生意,是陈大柱非常倚重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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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冲出单元门,目光迅速扫过瘫坐在地哭泣的小苏、捂嘴啜泣的小玲、失魂落魄的余小麦,最后,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猛地定格在地上那个敞开的木盒,以及木盒里那个冰冷的、印着“陈大柱”三个字的青灰色骨灰坛上。
柳青脸上所有的沉静和疲惫瞬间凝固了,像一张骤然失去支撑的面具,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毫无防备的、巨大的空洞和剧痛。她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想确认这只是一个荒谬的噩梦。
她走到骨灰坛前,没有像小苏那样瘫倒,只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蹲下身。冰冷的瓷坛触手生凉。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冰冷光滑的坛壁,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影。
“爸…”一声嘶哑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破碎哭腔从她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滚烫的、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骨灰坛盖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颤的“啪嗒”声。那声音在死寂的楼道口显得格外清晰、格外沉重。她没有像小苏那样歇斯底里,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压抑着喉咙里的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冲刷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象征着她父亲最后存在的冰冷容器上。那滴落的眼泪,仿佛带着她这些年独自支撑、默默付出的全部重量。
陆远山站在几步之外,看着眼前彻底崩溃的妻子、无声恸哭的继女、啜泣的妹妹,以及那个蹲在骨灰坛前、用滚烫眼泪祭奠父亲的柳青。初冬冰冷的湿气顺着裤管往上爬,一直钻到心底。他紧握的拳头里,掌心那道反复撕裂的伤口,在巨大的压力下,似乎又裂开了,温热的液体慢慢浸透了包裹的纱布。
他是陈小川唯一的“信标”,是随时可能引爆那个孩子的危险源头。而此刻,站在这栋破旧的老楼下,面对着这个因他而彻底破碎、关系复杂的家庭,看着那坛冰冷的骨灰和柳青滚烫的眼泪,他成了这残骸中唯一还能勉强站立的人。无形的重担,比研究所最深处的铅壁更沉重地压在了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肩上。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湿冷刺骨的空气,那空气里充满了生离死别的绝望味道。他弯下腰,动作沉重而缓慢,伸手去扶那个瘫软在地、灵魂似乎已被抽空的小苏。冰冷的骨灰坛盖就躺在他脚边,映着他深不见底、却必须撑起这片破碎天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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