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训练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如果连这个也做不好,那我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我常常这样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而他人的喜爱与欣赏,往往也像是一种押宝。我是他们押注的赛马,一种用来证明自己有着独到眼光的手段。
当我因伤病不得不退役时,他们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或惋惜或遗憾或责难,摆摆手说走眼了,说可惜了这匹好马。或许我真的和马厩里的那些小动物没什么两样。没人试图和它们沟通,也没人和我沟通。
我的三十一年人生里,第一次可以遇见这样的人。
我偶然梦见我站在镜子前,却刻意背对着它。十六岁的我微微仰起头,用一个别扭的姿势从下往上打量着自己。
镜中倒映出的少年身影尚且清瘦,远不如如今的有力遒劲,蝴蝶骨像两片将要展开的翅膀,却被几块狰狞的青紫钉在那里,注定要困住我永远不得飞翔。
我笨拙地摸索着背上的伤处,手里攥着几片皱巴巴的膏药。耳边似乎已经响起父亲不耐烦的脚步声,催促着我快些收拾好自己,继续那些永无止境的训练。
就在这时,一双手出现在镜中。那双手既陌生又熟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
她拿过我手中揉得发皱的膏药,动作轻柔地撕开一片新的,贴在我突出的脊骨上。她的手法很慢,很轻,像是在抚平一张皱巴巴的纸,又像是在抚慰一个伤痕累累的魂魄。膏药一寸一寸地覆盖住那些淤青,把所有的疼痛都遮盖起来了。
可与她轻柔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凶巴巴但毫无威慑力的语气。
但我意外地听进去了。
“如果非要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至少要确定这是你真心想要的。”
“但如果现在的你还没找到想做的事,那就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她说得很是真心,还说对我完全没有期待,搞得我一时不知道是哭是笑。那种不带任何期待的诚挚,那种近乎笨拙的真诚,都让我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