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阳光房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橘子和橙子趴在软垫上搭积木,彩色的塑料块在他们手里变成一座座歪歪扭扭的城堡。南柯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椅面的纹路,耳边传来母亲在院子里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兴奋。南柯本想无视母亲压低的声音,专心陪孩子搭积木,可那刻意的兴奋感却像带着钩子,时不时勾得她分神。直到那句尖锐的质问刺破空气,她才惊觉,看似平静的日子下,暗潮从未停止涌动。
自从上次雨中的对峙后,童母没再提要钱的事,却多了个新习惯 —— 每天早晚都要问一遍装修进度。“墙面刷完了吗?”“家具什么时候进场?”“通风至少得三个月吧?”“什么时候搬家?”“定日子了吗?” 问题像串起来的珠子,滚落在南柯忙碌的间隙里,让她心里隐隐发沉。南柯努力将注意力放回积木上,可母亲那含糊不清的话语像恼人的苍蝇,挥之不去。她数着积木的棱角,试图用机械的动作平复心绪,却听见母亲语气里的不满愈发浓重,像是酝酿着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此刻,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踩住的猫:“什么?在娘家过年?那怎么行!” 南柯手里的积木 “啪嗒” 掉在地上,滚到橙子脚边。孩子好奇地抬头,看见母亲站在葡萄架下,一手叉腰一手举着手机,侧脸的肌肉因为激动而绷紧,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四姐你是不知道,” 童母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在娘家过年的道理?我们这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会影响楠豪财运的!” 她的皮鞋在青石板上跺了两下,“再说她那房子就算不通甲醛,先搬进去也能住的,先搬进去再慢慢晾呗,非得赖在这儿不成?”南柯感觉喉咙发紧,眼眶也开始发烫。那些被母亲话语刺痛的过往记忆,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与当下的难堪交织在一起,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阳光房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好几度。南柯捡起地上的积木,指尖冰凉。她想起这几年自己带着孩子过年的情景,景川每年都在国外,她带着两个孩子每年被母亲像赶瘟神一样驱赶不让她去娘家去弟弟家。而她每次都没有这种想法啊,母亲却总是提前很早就开始提醒她!让她这几年一到过年就感觉自己像瘟神。
“妈,我们搭了座大城堡!” 橙子举着积木欢呼,小手在南柯眼前晃。她勉强挤出个笑容,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 童母还在对着手机喋喋不休,嘴角的皱纹里挤满了刻薄的纹路。南柯的肩膀不自觉发紧,喉咙里像卡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重又堵。橘子把积木摞得太高,哗啦一声倒塌,塑料块撞击地板的声响惊得她浑身一颤,却不及母亲下一句话带来的刺痛。
“…… 可不是嘛,我这当妈的也难办。楠豪最近生意不好,别再被她这么一冲,今年怕是更难了……” 童母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南柯心上。她深吸一口气,阳光的暖意落在皮肤上,却暖不透胸腔里的寒意。 南柯的手指缝里渗出的细汗混着积木表面的凉意,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她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扭曲的面容,突然意识到,这几年来,自己在母亲眼中或许从来都是个麻烦。童母尖锐的话语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剜出一道新伤。
“妈妈,外婆为什么那么大声?” 橘子放下积木,小眉头皱成个疙瘩,“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南柯的心猛地一揪,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母亲挂了电话,转身朝阳光房走来。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散落的积木,耳朵却捕捉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南柯,” 童母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你那房子,年前肯定能弄好?” 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的玩具,眉头皱得更紧,“你看你们把这儿造的,跟个猪圈似的。天天不利索,我每次打扫都要累死了!你们两个调皮鬼就会弄的到处都是,你看看这家里所有地方都是你们的玩具......”
南柯捏紧手里的积木,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放心,我不会一直住在这里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