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谏动作迟了一瞬,似未反应过来,又似心绪凝重,随即沉沉跪下。
几位内侍抬着华盖步辇稳稳移近,明黄纱帘如烟似雾,重重迭迭,将雨水与外界隔绝于外,散发着天家不可直视的威压与神秘。明香与柳剑鸢撑着伞,侍立在步辇两侧,身后跟着几位禁军护卫,雨水沿着铁甲蜿蜒淌落,更添冷厉肃杀,凛然不可犯。
一时间,宽阔的宫道竟变得格外逼仄。
跪伏的臣子们更慌了。
辇内身影斜倚榻间小几,慵懒摇扇,似在端详帘外雨景,又似审视着什么,那轮廓随着微微飘拂的纱帘若隐若现。
谢雪谏似有所感,头压得更低了,任由雨水敲打。
萧韫宁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眸光流转,继而投向抖颤跪伏的章巩,“这位大人好生面熟。”
“微、微臣……”章巩仓惶应声时,一阵挟带着雨水的风扬长而过,卷起身侧的伞翻飞,那是从他手里掉落的伞,那轻飘飘的、脆弱的伞无助地在地面翻滚几圈,消失在视野里,寻不见踪影。
他仿佛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心彻底沉了下来,竟连求饶都忘了,只得本能地回应:“微臣……左拾遗章巩。”
“嗯?”纱帘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疑问,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明香适时扬声道:“前些日子,殿下在画舫游玩,便是这位大人扮成傅粉伶人,欲献身侍奉,被侍卫扔了出去。”
章巩顿地脸颊发烫,头晕目眩,恨不得陷进地缝里。
“原来——是你呀!”萧韫宁拖长语调,语带讥诮,“换了身锦袍玉带,官架子一摆,倒是人模人样了,本宫险些认不出。”
团扇闲适地轻摇着,其他臣子大气也不敢喘,更不必说为他求情。
“你一个谏臣,傅粉施朱,扮作伶人,行那自荐枕席的下作勾当,岂不是亵渎职责?”萧韫宁幽幽叹息,“上次本宫念你是初犯,放你一马,可没想到,你倒是变本加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