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的爹娘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
阿水爹佝偻着背,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呆滞地望着那盖着布的隆起,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死灰,最终还是拐着脚踝,颤抖着手,挑开麻布。
一件被淤泥裹得脏污的粉色小袄露了出来。
阿水娘双腿没了力气,瘫软在泥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泥土,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哑绝望的哀嚎,一声声如同濒死的母兽,撕心裂肺。
“我的儿啊——我的阿水啊——你让娘怎么活啊——”
那凄厉的哭喊声,仿佛要将这阴沉的天幕都撕裂开来。
桑落和颜如玉快步穿过人群。知树迎上来,低声道:“公子,桑大夫,捞上来有一会儿了,脸被河底的石头撞坏了,看不清,但衣裳是阿水的。”
桑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走到那小小的身体旁,蹲下身。颜如玉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岳,为她隔绝了周围所有的喧嚣和悲恸。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揭开了那块麻布。
一股浓重的河腥气和隐隐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浸泡了好几日,身体肿胀得发白,脸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皮肉模糊,根本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那件湿漉漉地贴在尸首身上的粉色小袄,桑落认得。上元节那日早上,阿水就穿着它到丹溪堂来寻自己一同去看灯会。
阿水娘的哭声在看到那模糊面孔的瞬间止住了,她猛地扑过来,一把将麻布彻底掀开:“不是,不是我的阿水,我的阿水没有这么胖。”
一旁负责打捞尸首的人说道:“浸泡太久人就肿胀。你闺女身上可有什么胎记、伤痕?”
阿水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目光落在女儿散乱湿透的头发上,手指颤抖着,慢慢地拨开了阿水额前湿漉漉的刘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那里。
她浑浊的泪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迷茫,随即是巨大的、如同拨云见日般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