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李纲的奉承之语,吕惠卿手捋长须,微笑不语,也并非是他自负,一是这些言语来形容他的一生并无什么过誉之辞,二是他听得这几句话的重点在于后面的部分。
果然,李纲继而讲道:“恕晚生大胆直言,先生如果是激流勇退,或许难减身前身后之名,只可惜当今朝局之上,奸人弄权、任人唯亲,在他们眼中,如您吕门一族,‘四世六登元辅,十子八捷南宫’之家,一旦先生彻底退隐,难免不会成为他们连根拔起、彻底打击的重点对象吧?”
李纲所说的“四世六登元辅”,就是指吕惠卿与前面的吕蒙正、吕端、吕夷简、吕公着及吕大防六人都当过大宋的宰相,而“十子八捷南宫”便是指吕惠卿这一辈的十位兄弟中,便就有八人中了进士。但是,随着吕惠卿的被贬,他的这些弟弟们也纷纷受到牵连,要么被贬、要么被压制。
果然,李纲的这几句话,却是真正地说中了吕惠卿的心坎。他一生自负无比,也极其自傲。在他这一辈的兄弟中,皆以他为尊,且不说长弟吕德卿,能做到太子中允、集贤校书、理崇政殿说书,皆都是他极力拉扯推荐,就是其余的吕温卿、吕和卿等弟弟,之前的官运,也大多拜其宰执之名而晋升。
在章惇掌握大权之后,对于吕惠卿的忌惮与排斥尚在同党内部矛盾之中,所以也只是排斥与阻止他回京任职这一方面,反过来却是对他的那些兄弟以及族内的子侄们还是有所照顾的。
但是,到了蔡京的时候,便就不再有什么所谓的新党旧谊。同时,由于赵佶一直信奉所谓的帝王之术,对于他这位三代宰执,也算是有所期盼。只是迫于蔡京的反对,对他的起复使用一直是犹豫不决,悬而至今。所以,要说他对赵佶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关于元符太子赵茂的消息,以吕惠卿的耳目渠道,不可能不清楚。在他精明无比的内心深处,也早就计算过,如果能够证实赵茂的消息不假,又有机会搭上这条线,那么他吕惠卿再度回京为相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眼前的李纲,还不足以让他相信。除非,在他的身后,另有他人。
吕惠卿淡定自若地指着此时亭外的假山景致笑道:“伯纪久居江南之地,应该更明白这江南园林的假山景致,虽然都为人造,但却讲究天开的韵味。”
李纲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吕惠卿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即使是他有心想做某件事,也希望能够有着足够的外部原因与理由,仿佛是迫不得已、或者是顺势而为的意思。不过,这句话已经表明了足够的诚意,他便笑着接口道:“先生所虑周全,凡事的确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同一,方是上上之选。只是以晚生之愚见,眼下的杭州,已是这次两浙之乱的中心之处,也许过不了多少时间,便就会有大事情发生。还望恩祖先生早作思量、早作准备。”
李纲首次来访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也就再随意客套闲聊了几句,吕惠卿便就叫人点汤送客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仅仅才过了两天,杭州城的形势果然就风云突起。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靖难海盗打到杭州城门口了,据说,据说他们还抓了帅司府的宇文帅守!整个杭州城的官府全乱套了,禁军也开始全城戒严,还要征集各大家族的家丁民壮去协助上城防守呢!”原本是外出采买的家丁此时忙不迭地跑回来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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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堂堂宇文帅守定然是稳坐杭州帅司府中,怎么可能会被海盗所擒呢?”吕惠卿听了之后便就训斥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