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脸说,他刚从西线的加莱作战回来,跳伞着地时摔到了右膝。那几天回来休假,老毛病就又犯了。
膝盖肿得和馒头似的,女孩在柏林的伤兵医院也碰到过好几例这个情况,她判定是还有关节积液,所以给他打完阿司匹林就做了简单的穿刺抽液。
后期,他还需要定时热敷和康复训练,不然年纪这么轻,这病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
当她把这一切医嘱都说完了,浅金色头发的娃娃脸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近了,问她是不是中国人,“因为这里离唐人街很近。”
俞琬并不认为这位一看就最符合纳粹标准雅利安人长相的军人会和中国有什么关联,可还是迟疑地点点头。
接着,这大男孩又追问她是不是上海人。
大概在欧洲人对远东为数不多的印象里,中国的城市只有魔都上海吧。女孩又点了点头。
“我是勒上海长大个。”娃娃脸一脸惊喜,睁大了他宝石样的灰蓝色眼睛。
那是俞琬有生之年第一次听到一个金发碧眼的人讲上海话,而且那人还是位日耳曼军官,她当时手里的钢笔一下就掉地上了,那感觉就和做梦一样。
他们当天就聊了很久,原来这位叫约阿希姆的娃娃脸在一岁时就跟着医生父亲从德国移居上海。当时欧洲经济正在大萧条,可在上海这个东方巴黎,西方人照样跑着马跳着舞,过的简直就和天堂一样。
他父亲在霞飞路开了一家给外侨和富人看病的西医诊所,他的童年也是在法租界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