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丫鬟嗤笑道,“听说小姐根本就看不上他,那穷县丞家徒四壁,也不看看咱们李家是什么门第,可王爷侯爷都排着队想求娶小姐,就连城主设宴也每次必邀老爷,偏生老爷当年糊涂,给小姐指了这么门亲……”
一个小丫鬟捧着刚摘下的桂花,凑到管事嬷嬷耳边:我听说那县丞两袖清风,十分清廉,若青松明月,长的也好看……
另一个粗使丫鬟嗤笑出声,手里的抹布甩得水花四溅:再好看有什么用?听说他审案子时,连富商送来的绸缎都原封不动退回去,穷得叮当响!”
山茶无心再听她们交谈,前面便是李大小姐的闺房了,她刚穿过拱门,便见李玉柔披着蝉翼纱衣立在廊下,乌发间的金丝凤凰步摇轻轻晃动,额间坠着极为闪亮的珠玉,发髻间插着一朵极为妖娆的牡丹花,她身子软软的趴在窗户边,逗弄着池子中的锦鲤,听见脚步声,连眼皮子也没有抬起来,只是冷冷道,
“茶怎么才来?磨磨蹭蹭的,是想渴死我么?”
李玉柔接过茶盏时,描着黛眉的凤眼淡淡冷冷扫过山茶素白的脸颊,她指尖的蔻丹鲜红如血,碰在瓷盏上发出清脆的响。
李玉柔闻言蹙眉,将茶盏塞给侍女,金镶玉护甲在紫檀木桌面划过刺啦声响。山茶急忙垂首退到柱子一边。
来人身着洗的发白的松烟色衣衫,青竹纹腰带系得一丝不苟,洗得发白的袖口挽着,露出腕骨清瘦的轮廓。他眉目生得极淡,眉眼间蕴着雨过天晴的清透天色,鼻梁挺直如削玉,一双眸子像初雪落在孤松梢头,清寂里透着温软。
他整个人身上没有半分金银配饰,连束发的都是根普通木簪,可偏偏是这一身洗得发白的素净衣裳,穿在他身上却自有股疏离的雅意,仿佛行走间会落下墨香,连沾在衣摆的雨珠,都比别处的更清澈些。
“褚哥哥,你来了……前几日忙什么去了,怎么才来?”李玉柔款步上前,指尖捏着描金茶盏的弧度,将热茶递过去时,蔻丹染就的指甲刻意避开与他手指相触,。她眼波流转间笑意盈盈,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颤出细碎的光,映得那双凤目越发娇媚,却在他接过茶盏的刹那,眸光极淡地掠过他洗得发白的中衣领口。
褚溯塘垂眸望着杯中浮沉着的雨前龙井,素白瓷盏映出他清瘦的面容,眉骨处凝着层薄雾般的温柔。近日城中流民渐多,我在城郊设了粥棚所以才……
话未说完,便被李玉柔掩着帕子的轻笑打断,
“褚哥哥总是这样忧国忧民。”
她指尖反复缠绕着杯子上金料描绘的牡丹花,蔻丹在杯沿留下点点绯痕,娇娇软软的笑道,“整日为那些泥腿子操心,可别累垮了身子。”话虽关切,语气却透着几分疏离,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在锦缎上滑出泠泠光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李玉柔时而嗔怪他不常来,时而又问起县衙的趣事,语气亲昵得像幼时同玩的兄妹。可每当褚溯塘谈及民生疾苦,她便会用银簪拨弄鬓发,或是低头整理裙上的金线,一个丫鬟忽而凑过来在李玉柔耳边低低说了什么,她便轻轻蹙起眉,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承想母上大人突然找我,怕是要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