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娣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退缩的迹象。他挺身而出,挡在了林秀的前面,身体因为愤怒和激动的情绪而轻微地颤抖着。他的手指受伤了,但此刻他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伤口被挤压,剧烈的疼痛感袭来。然而,这股痛楚似乎变成了一种激励,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胸腔中那股几乎要爆发出来的怒火。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黄干事那张油腻且狰狞的脸上,那双眼睛充满了淫邪和傲慢,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权力和优越感。阿娣几个月来所经历的所有憋屈、不公以及被践踏的尊严,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感到自己内心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无法再被压抑。那些被忽视的委屈,那些被轻视的努力,还有那些被侮辱的时刻,都在黄干事那双眼睛中找到了映射。阿娣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他要为自己,也为林秀,为所有受到不公待遇的人,站出来说话,即使这意味着要面对更大的风险和挑战。
他不再是那头只知低头拉磨的骡子。此刻,他就是一头发怒的公牛,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你…你再动她一下试试!”阿娣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像砂纸磨过铁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厉。他攥紧的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红肿发炎的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黄干事被阿娣这不要命的气势震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很快又挺起肥厚的胸膛,色厉内荏地指着阿娣的鼻子:“反了你了!小瘪三!敢跟老子叫板?信不信老子明天就让你卷铺盖滚蛋!让你在这厂里待不下去!”
“滚蛋就滚蛋!”阿娣几乎是吼了出来,胸脯剧烈起伏,“你这种人渣,留在这厂里才是祸害!”他往前逼近一步,那沾着汗水和污渍的灰扑扑工装下,绷紧的肌肉线条透露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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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干事看着阿娣那双燃烧着怒火、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睛,再看看他那只紧握的、似乎随时会挥过来的拳头,心里终于有些发怵。他平时欺负的都是些胆小怕事的,没想到今天碰上这么个愣头青。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妈的!疯子!你给我等着瞧!有你好果子吃!”一边说,一边虚张声势地瞪了阿娣一眼,又贪婪地瞟了瑟瑟发抖的林秀一眼,终究没敢再上前,悻悻地转身,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厂区的阴影里。
直到黄干事的身影彻底看不见,阿娣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那股支撑着他的、玉石俱焚的怒气瞬间泄去,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汹涌而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攥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指尖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用力而渗出丝丝血迹,混着汗水,粘腻而刺痛。
“谢…谢谢你…”身后传来林秀带着浓重哭腔、细若蚊蚋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感激。
阿娣没有回头。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还在微微颤抖、沾着血污的手。刚才的爆发像一场梦,短暂而激烈。恐惧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得罪了黄干事,他还能在这厂里待下去吗?那“月薪两百”的微薄希望,是不是也要断送了?
但另一种更陌生的感觉,也在心底悄然滋生。那是一种……挺直了脊梁的感觉。虽然代价可能是毁灭性的,但在那一刻,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沉默骡子。他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声嘶哑的低吼。
他抬起头,望向特区被污染得看不到星星的夜空。钢铁森林依旧冰冷,流水线的轰鸣似乎永不停歇。但今夜,在这片冰冷的钢铁丛林里,一头沉默的骡子,为了守护另一片飘零的叶子,第一次亮出了它伤痕累累的蹄铁,发出了属于它自己的、不屈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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