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的暴雨酣畅淋漓的降下,干旱已久的大地,在雨后蒸腾起妖娆的水汽,李名秋蹲在广播室外头抽烟,脚上穿着一双塑料胶鞋,鞋子上,腿上全是脏污的泥点子。
在他的对面,主任孙海民穿着发黄的白衬衫,皮带系着灰裤子,也在抽烟。一边抽一边跟他说:“公社决定让你过几天去农田基地啊,你看你没有意见吧?这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的锻炼,给你改造的机会。”
李名秋听着对方说,头也不抬。他对眼前这个人实在是连敷衍的心情也没有,他确实也懒得敷衍这些人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顶多也不过是当牛做马。摆明了是迫害,却要他装出一副誓死效忠,坚定服从组织安排的模样,他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李名秋闷着头只管抽烟,等把一根烟抽完,才扔了烟头,站起身道:“好的,我知道了。”
孙海民面有喜色,平常李名秋对他没有好脸色,他跟李名秋也总是一脸严肃,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却总是没话找话,东拉西扯。
“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也可以帮你说个话,你不是前一阵刚受了伤嘛,提交个申请,说身体受了伤不能去,我想办法给你批了,你不就不用去了嘛,还可以挂个病号,在家休养一阵,你看这成不成?”
李名秋听对方绕来绕去,先是说要让他去基地,又说给他批病假,也不知道到底想要说什么。他感觉到对方大概是另有话要说,也就只是听着,面上除了点头之外没有什么反应。孙海民本来希望他听到这个话之后马上高兴的过来跟自己攀交情,因为换做正常人,有点眼色,都会这样的,然而李名秋始终是不冷不淡,他只能开口笑:“这个,李元是你妹妹吧,我就是有一件事,我想追求她,跟她谈恋爱,不过我觉得这个应该得到她家里的支持。”
李名秋皱了眉,胸中涌起一阵厌恶。本来这个孙海民再惹人厌,不是天天见,他也只是隔几天才恶心一次,不至于反胃的太严重,然而听到他说水元,李名秋就顿时感觉妹妹被玷污了似的,十分厌恶。
孙海民道:“我知道,我年纪是比她大了一些,先前也结过一次婚。不过说老实话,一般的姑娘,我还真看不上,这些年给我介绍对象的多了,见的姑娘也有十几个,不过我都没成。不是对方不答应,实际上,她们都非常热情的想跟我交往。”他颇为得意的说:“你知道那个汪红吗,就是乡上当中学老师的那个,她原来就想跟我结婚,人长的也美,工作也好,可是我还是没答应。以我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找呢,可是自从你嫂子去世,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过,再也没碰到一个能动心的女人,直到认识你家妹子,我还是希望你能支持啊。”
李名秋被这一番虚伪卖弄的话搞的很替对方尴尬。孙海民道:“要是你能支持我们,我想我和她的恋爱关系会顺利很多,我听说你虽然不是李元的亲哥哥,不过她从小是被你养大的,很听你的话,你们很有感情。要是我跟她能结婚,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也能帮助一下,你说是不是。”
李名秋对这个人厌恶到连敷衍都不想敷衍,礼貌而淡漠的轻声说道:“不用这么说,婚姻的事情,我一直的想法是由她自己做主。其实我之前已经听说了一些你在追求她,不过这件事,我已经问过她了,她表示过她不愿意。实在对不住。”
孙海民脸色有些难看。
水元知道那个孙海民跟李名秋提,想要追求她,感到又羞囧又尴尬。不过李名秋自作主张的替她拒绝了这人,当着她的面,问也没问过她这事,提也不曾提,她又感到安心了一些,她确实讨厌这个人。这个孙海民最近老是纠缠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小青年,水元实在是恶心的很了,可是这人现在在公社里很得势,她不敢得罪,怕因为自己,又连累李名秋。
李名秋被派到农田基地去干活,挑大粪。他瘦了,黑了,手上被晒的脱了皮,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玉米叶子割的脸上全是细细的小口,又疼又痒,又被汗水渍着。水元怀着一种仇恨的心态憎恨着那个孙海民,每到中午的时候,她去给李名秋送饭,一边从壶里倒出热水,沾湿手绢,替他擦脸上的汗,一边诅咒说:“这个混蛋王八蛋不得好死,他就是故意针对你的,竟然这样折腾人,一定是他妈死了。他是什么人啊,他很了不起吗,凭什么他让人干什么人家就干什么。”
李名秋道:“算了,咱们也没办法,别人拿个旗子来压你,你能怎么办,你没旗子只能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