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别过脸去。他注意到滕胤握剑的手稳如磐石,杀人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个发现让他心底发寒——眼前这位平日温文尔雅的文官,此刻竟像换了个人。
"传令全军戒备。"滕胤甩去剑上血珠,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亲兵抬走尸体时,他忽然补充道:"把他们首级悬于城门。"顿了顿,"用石灰腌好,别坏了。"
城楼上,滕胤眯眼望着远处如繁星般的火把,不知是何人的军队。他忽然轻笑出声:"王将军,你看这阵势,像不像当年赤壁之战前的曹军?"
身旁副将王惇勉强挤出笑容,手心却在铠甲上蹭了又蹭——那里全是冷汗。他偷瞄滕胤的侧脸,发现主帅竟真的在笑,眼角皱纹舒展开来,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把戏。
"大人,孙綝的先锋已至夏口…”斥候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
滕胤点点头,忽然解下大氅递给亲兵:"热酒来。"他转向众将,"诸位可知为何我选择武昌起事?"不等回答便自问自答,"此地北控汉水,南倚长江,当年先帝就是在此......"
"大人!"亲信鲁晏突然挤上前,声音压得极低,"不如我们趁夜奇袭建业?若能直入苍龙门,禁军将士不明真相,若见大人亲至,必会弃孙綝而投效!届时我们可直入皇宫,以陛下之名讨逆!”
滕胤举到唇边的酒盏顿住了。他望着盏中晃动的酒液,忽然想起去年冬日与施绩在此对饮的场景。那个粗豪的将军拍着胸脯保证:"他日若有事,我必率军来援!"
"不可。"酒盏重重落在垛口上,"施绩的大军即至,届时内外夹击方为上策。"他说得斩钉截铁,却没注意到鲁晏眼中闪过的失望。
夜更深了。滕胤独自在城楼踱步,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他忽然驻足,从怀中摸出个锦囊——是女儿临嫁前塞给他的平安符。指腹摩挲着粗糙的布料,他想起今晨接到的密报:孙綝已派兵拦截施绩。
"不会的。"他喃喃自语,将锦囊攥得死紧,"施绩有大军数万,孙宪拦不住他。"这话像是说给寒风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