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聪明、懂事,骨子里却透着一股要强到近乎执拗的狠劲儿,轻易不肯向人展露真实的脆弱。
她习惯把真实的情绪藏在礼貌疏离的外壳下,别人走不进去,她自己也似乎困在里面。可一旦她向你流露出真实的自己,那便是她真正接纳了你,把你划进了“自己人”的圈子。
王许声音放得更轻了,带着哄劝:“明月,别难过了。这样,咱们去相馆照相留念好不好?等你想咱们了,就把照片掏出来看看。许哥保证,照片洗出来,一定把我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一面给你留着。”
“你们俩的事耽误不得,该早点去。”李良宵用手帕在按了按眼睛,声音闷闷的:“这地风大,沙子进眼睛了。”
付了饭钱,王许拽住收拾碗筷的服务员,递了支烟:“大兄弟,问个事儿,这县城除了国营照相馆,还有没私营的?”
服务员叼着烟斜睨他:“你开啥玩笑呢?这年头啥不是公家的?”
“咱是兵团的,”王许压低声音,指了指李良宵几人,“革命战友,过些天要分别了,想拍张照留个念想。可国营相馆那效率,少说等一个月,咱想两三天就拿到。”
服务员眼睛一转,目光在李良宵身上打了个圈,忽然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笑:“这不巧了!相馆照相的师傅是我二舅。只要这姑娘肯给相馆拍几组样板照,你再报我刘建军的名字,一周之内拿相片,保准没问题。”
照相馆藏在县城主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年月,照相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件稀罕事,来的多是追逐新鲜的年轻人,或是有些家底的人家。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显影药水、陈年木头和灰尘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室内光线比外面更暗,一盏蒙着灰尘的白炽灯悬在屋顶,勉强照亮一方天地。
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样板照:穿军装的男女并肩而立,背景是“农业学大寨”的标语;戴红领巾的孩子举着语录,笑得露出豁牙。
最里头的黑布罩着一台老式座机相机,镜头像只圆睁的眼,对着屋子中央的红绒布布景。
照相的老师傅正用麂皮擦镜头,抬头瞧见李良宵,眼睛倏地亮了——这姑娘眉眼精绝,皮肤在北荒的寒风里竟还白里透红,活像朵绽在雪峰之巅的青莲。再瞥见赵延锋,老师傅更乐了,这小伙子身姿板正,眉眼冷峻,往那儿一站,自带股凛然英气。
王许上前,堆着笑报了饭馆服务员“刘建军”的名字,又说明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