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才还要发作,忽见秦霄贤脚边的青石板——他写的“才高命蹇”四个字,正渗着黑水,像被什么脏东西浸了似的。
“妖道!”苏秀才甩袖走了。
秦霄贤松了口气,可心里像塞了团乱麻。他望着砚台里的水,突然觉得那水浑浊了,泛着股子腥气。
变故来得比他想得快。
三月里,苏秀才进京会试,船过黄河时翻了。消息传回青溪镇,有人说看见他落水时,怀里还攥着碎玉,嘴里喊着“才高命蹇”。
秦霄贤听得腿软。他跑到破庙,跪在砚台前直磕头:“老神仙,我错了,我不该……”
砚台突然“咔”地裂开道缝,清水“咕嘟”冒完,只剩块干巴巴的石头。秦霄贤的手也开始麻,从指尖麻到胳膊,最后连笔都握不住。更怪的是,他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舌头像被人捆住了,只会“嗬嗬”喘气。
茶棚的王阿公来看他,叹着气:“你写恶语折了福,砚台也寒了心。”
从那以后,秦霄贤成了镇里的“哑巴书生”。他只能用清水在青石板上写字,可写出来的字没了灵气,要么是歪歪扭扭的“福”字,要么是断断续续的“和”字,镇民们渐渐不爱瞧了。
直到那年腊月,镇西的张寡妇和隔壁的李婶为半升米吵得动了手。秦霄贤挣扎着爬过去,用手指蘸着雪水在墙上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字刚写完,雪突然停了。张寡妇的手松了,李婶的骂声卡在喉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红了眼眶。张寡妇抹了把泪:“是我糊涂,明儿就给你送半升米。”
打那以后,秦霄贤的清水字又有了用场。他给吵架的夫妻写“家和万事兴”,给偷懒的孩童写“勤能补拙”,给生病的老人写“心宽体胖”。字还是歪歪扭扭,可镇民们发现,写着写着,矛盾就软了,怨气就散了。
三年后的清明,镇东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秦霄贤坐在石墩上,手里捏着块新砚台——是镇民凑钱给他买的,石色青灰,边沿也刻着“墨润”二字。
他蘸了清水,在纸上写了个“善”字。那字刚落纸,院角的枯梅突然抽了枝,冒出个红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