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诏令闽中郡(新设,今福建一带)郡尉无诸(闽越族首领,秦封郡尉)、东海郡(今江苏东北部)郡尉摇(瓯越族首领,秦封郡尉)!命其尽起本部越族精兵,沿水路陆路,向广陵方向合围!许以重赏:斩熊启或公子启首级者,封侯!赐金万斤!擒获献上者,爵升三级,赐田宅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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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诏令黑冰台顿弱!”嬴政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来自九幽的森寒,“启用江东所有暗桩死士!不惜一切代价!散播流言:言熊启乃弑君(指负刍)篡位之逆贼,其拥立公子启,实为挟持傀儡,欲自立为楚王!更散布其入广陵后,将尽夺吴越豪族之利,以充军资!同时……”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寻机刺杀熊启核心谋士,焚其粮草,乱其军心!寡人要他未至广陵,先失人和,未渡长江,已陷重围!”
釜底抽薪,反间攻心!三道诏令,如同三条无形的绞索,瞬间勒向了熊启叛军脆弱的脖颈!封锁长江,断其退路;驱虎吞狼,利用越族势力从侧翼挤压;散布流言,瓦解其内部凝聚力,离间其与江东本土势力的关系!再加上王翦那五万如同跗骨之蛆的精锐铁骑……一张针对昌平君的天罗地网,在嬴政冰冷的意志下,瞬间编织成型!
“臣!谨遵王命!”姚贾深深一躬,声音带着凛然的杀气与紧迫感,迅速退下拟诏。
嬴政的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广陵那个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案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的眼神深邃难测,怒火已被一种更加可怕的、掌控全局的冷静所取代。熊启的背叛,在他眼中,已从最初的震怒,转化为一个必须被彻底碾碎、用以震慑所有潜在不臣者的……绝佳猎物。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淮水下游南岸,下蔡通往广陵的泥泞官道上。
寒风卷着冰冷的雨雪,抽打在仓皇行进的大队人马身上。这支队伍,早已不复“十万大军”的虚张声势。核心是昌平君熊启麾下那数千装备相对精良、神情悍勇的门客死士,他们如同忠诚的狼群,紧紧护卫着队伍中央那辆由四匹健马拉动的青铜轺车。车中坐着的,正是昌平君熊启和他拥立的“楚王”——年仅十四岁、脸色苍白、眼神惊恐茫然的公子启(熊启)。
然而,围绕着这核心的,却是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混乱庞杂的“队伍”:有从陈城、寿春等地溃败下来、惊魂未定的楚军散卒,他们甲胄不全,兵器杂乱,眼神涣散;有被熊启“复楚”旗号煽动、怀着国仇家恨加入的楚国旧贵族及其私兵部曲,他们神情激愤却又难掩仓皇;更有大量被裹挟的沿途流民,他们扶老携幼,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或背着简陋的包袱,脸上写满麻木与绝望,只为在乱世中求得一线渺茫的生机。队伍拉得极长,在泥泞中艰难跋涉,哭喊声、咒骂声、牲畜的嘶鸣声、车轴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而悲怆的洪流。队伍两侧,仅有的少量骑兵来回奔驰,呼喝着维持秩序,驱赶掉队者,显得杯水车薪。
青铜轺车内,熊启掀开车帘一角,冷风夹杂着雨雪瞬间灌入。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儒雅,此刻却布满疲惫与焦虑的沟壑,眼窝深陷,昔日秦国丞相的雍容气度早已被逃亡的狼狈与巨大的压力消磨殆尽。他穿着楚国贵族的玄端深衣,外罩一件沾满泥点的狐裘。他望着外面混乱不堪、行进缓慢的队伍,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代表着王翦追兵越来越近的沉闷马蹄声(或许是幻听,但压力真实),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老师……我们……我们能到广陵吗?”身旁的公子启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紧紧抓着熊启的衣袖,如同一只受惊的幼兽。他身上的王袍显得过于宽大不合身,更像一个可悲的玩偶。
熊启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挤出一丝勉强的、安抚性的笑容,拍了拍公子启冰凉的手:“王上勿忧。广陵乃我大楚故都根基,物阜民丰,城池坚固。只要渡过长江,据江而守,再联络各地忠义之士,必能……必能重整旗鼓!” 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公子启,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广陵,是他最后的希望,是棋盘上唯一的活眼。
然而,这渺茫的希望,很快就被更残酷的现实击碎。
“君上!君上!”一名心腹门客浑身湿透,带着一身寒气,策马狂奔至轺车旁,声音带着惊惶,“前方斥候急报!九江郡、会稽郡的秦狗郡守,已奉咸阳急令,封锁了所有通往长江的渡口!大小船只,尽数被焚毁或拖走!沿江烽燧林立,秦军郡兵正在集结!”
“什么?!”熊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封锁长江!嬴政的反应竟如此迅疾狠辣!这釜底抽薪的一招,彻底断送了他渡江的希望!没有船,如何渡得过那浩瀚天堑?广陵,近在咫尺,却已成遥不可及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