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祠堂的院门常年虚掩,木质的门轴在风中会发出悠长的、如同叹息般的吱呀声。寻常镇民早已习惯了这份声响,就像习惯了野狐河的潮涨潮落,习惯了祠堂古槐一年一度的叶绿与叶黄。
当那道身形佝偻、魂体上布满细密裂痕的老者,牵着一个身穿锦缎、眉眼间尚带着几分京城骄矜之气的孩童,一脚踏过那道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的门槛时,周遭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静。
外界官道上的喧嚣与尘土,似乎被一道无形的门帘隔绝在外,半点也侵扰不进来。
一股清冽得恰到好处的茶香,如同最温柔的春风,迎面扑来,悄无声息地便将一行人自京城远道而来的风尘与疲惫,都洗去了七八分。
孩童妟回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奇。
这地方与想象中那种穷乡僻壤的破败庙宇全然不同。院子不大,却扫洒得极为干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连一片多余的落叶也瞧不见。墙角几丛青苔,绿得如同上好的翡翠,透着一股子生机勃勃的劲头。院子正中,摆着一方石桌,几只石凳,一切都简单到了极致,却又在每一个细节处,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和谐与安宁。
石桌旁,正坐着一位身着寻常儒衫、气质温润如玉的男子。那人瞧着不过三十许,鬓角微霜,却更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此刻,那男子正不紧不慢地提起桌上的陶壶,将一注清澈的茶汤,注入到对面一只空着的青瓷杯中,茶水满至七分,便稳稳停住。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又仿佛早已算准了有客登门,这杯茶,不多一分热,也不少一分凉,正是待客的最好时辰。
“晚辈柳相,见过张夫子。”
儒衫柳相缓缓起身,对着面前的老者微微躬身,行的是晚辈礼,姿态恭敬。
被称作张夫子的老人,那双浑浊得几乎看不见底的眼眸,在儒衫男子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片刻。那眼神仿佛能穿透这具温润如玉的儒衫分身,直视其后那尊盘踞于臧符峰巅、与整座天王山气运相连的庞大真身。
最终,老人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点了点头,也毫不客气,在对面那只石凳上坐下。
“你这后生,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