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后生,倒是有趣。”
张夫子开口,一脸温和。
伸手端起那杯刚沏好的茶,凑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那副万古不化的严肃表情,竟是舒缓了几分。一口饮尽,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将满腹的郁结之气都吐了出来。
“好茶!好水!好个清静地!”
一连三个“好”字,也不知是夸赞这茶水,还是夸赞这方天地,亦或是夸赞眼前这个待客之人。张夫子放下茶杯,斜睨着儒衫柳相,嘴角一撇,又恢复了那副爱抱怨的模样,“看来你这山君,在这穷山沟里头的日子,过得倒比我这把在棺材里躺久了的老骨头,要舒坦得多哩!”
一旁始终垂首侍立的青衫文士,这才牵着妟回,在另一侧的石凳上小心翼翼地落座。
孩童妟回一双大眼睛,此刻正好奇地在儒衫柳相和这方小小的院落里来回打转,小嘴微微张着。从京城那高门大院里出来,一路行来,所见皆是风尘仆仆,何曾见过这般清幽雅致的所在。尤其是眼前这位柳先生,瞧着比自家爹爹请来的那些西席先生,还要有学问,还要好看。
儒衫柳相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言多必失,面对这等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最好的应对,便是少说,多听。重新为张夫子斟满一杯茶,这才将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那孩童身上,心神微动,已然有数。
这孩子的根骨心性,确实尚可,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底子干净纯粹,没有被京城的富贵繁华浸染得失了本心。只是,到底不如当年那个叫米月的孩子。
米月的心性,是在逆境与绝望中,一刀一刀磨砺出的坚韧与沉静,像一块百炼精钢。而眼前的妟回,则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多了几分富贵人家养出的娇憨之气,少了一分直面风雨的锐气。
终究,是不如的。
“老夫此番前来,一嘛,是闻说此地风水养人,特来沾一沾这方天地的灵气,看看能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多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