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丝竹之声悄然一变,转为靡靡之音。数十名身着轻薄鲛绡纱的宫娥,如彩蝶穿花般飘然入殿。她们云鬓高耸,步摇轻颤,裸露的皓腕与纤足在纱衣下若隐若现。水袖如云,长裾似水,腰肢款摆间,舞姿曼妙轻盈,媚眼流波,将殿内本就氤氲的酒气与暖香搅动得更加暧昧粘稠。
殿内,暖香浮动,酒气蒸腾,觥筹交错。金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公卿们刻意拔高的谈笑声、对天子的阿谀奉承之词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却又虚幻无比的“升平”气象。那喧嚣的喜气,浓烈得如同实质,弥漫在殿宇的每一寸空间,包裹着每一个人。它像一剂强力的麻沸散,麻痹着神经,带来短暂的、近乎真实的慰藉与迷醉。
然而,这层厚厚的、用权力与财富编织的锦绣帷幕,也在无形中,将那依旧在黄巾烽火中痛苦呻吟、颤抖痉挛的万里山河,严严实实地隔绝在高耸的宫墙之外。那用无数将士血肉和百姓尸骸换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喘息之机,在这片喧腾鼎沸的颂圣声浪中,被无限地拉长、稀释,仿佛真的凝固成了永恒祥瑞。
唯有那些被内侍匆匆收走、堆叠在角落的奏报匣中,几份来自真正沙场将领的军情密报,其上干涸发黑、深深浸入竹简纹理的暗红血渍,如同点点残梅,无声地诉说着这“大好局面”背后,那由尸山血海和无尽坚韧意志铺就的、令人窒息的惨烈底色。它们的存在,与殿内金碧辉煌、暖香氤氲的景象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真实,如同麒麟殿外呼啸而过的、带着焦土气息的冷风,提醒着这盛世华宴之下,那摇摇欲坠的深渊。
麒麟殿的暖香在金兽炉中缭绕,刘宏斜倚龙座,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玉圭的螭纹。丹墀之下,三公九卿的颂圣声浪如同编钟的余韵,在他耳中却剥裂出另一重真相——
司徒袁隗捻须含笑,四世三公的雍容下藏着颍川袁氏盘根错节的脉络。此人是他亲手用“礼钱”喂饱的鹰犬,五百万钱换来的司徒之位59,此刻那矜持的颔首不过是向龙座缴纳的利钱。
大将军何进声如洪钟,玄衣赤绣的肉山几乎要压垮殿柱。刘宏眼底掠过一丝讥诮。屠户出身的莽夫,真当凭妹妹的裙带就能坐稳权柄?西园那八千新募的锐卒,刀刃可正渴望着何氏的血。
太尉杨赐的忧色在满面红光中若隐若现。老狐狸……刘宏暗嗤。杨氏与袁氏在尚书台的党争早被他化作牵狗的绳索,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的骂战,不过是替他焚烧政敌的柴薪。
他的目光扫过崔烈低垂的冠冕。铜臭?呵……这满殿朱紫,谁袖中没有沾着西园金库的尘灰?连段熲这般尸山血海里杀出的名将,不也向宦官屈膝献金?天子要的从来不是清名,而是这群鬣狗永远记得——他们的獠牙,是朕亲手镶上的25。
暖香忽被一缕记忆冲散。刘宏想起月前白马寺的密报:孙原又在夤夜登临梦缘塔。那青年总爱在宵禁时潜行于雒阳的暗影,像一柄未出鞘的薄刃。
“孙卿……”刘宏在心底唤着,唇边浮起近乎温情的弧度。
他记得自己如何将这名寒门子弟从魏郡的泥淖中拔出,擢为疆臣。朝野哗然?正好!他要的就是这群门阀看见——皇权能捧起比阀阅更锋利的刀。
孙原饮的茶也与众不同。紫夜炒制的清茶,不加盐酪香料,沸水一冲便绽出碧色,如同那人看似散淡实则淬炼的筋骨。刘宏甚至命尚方监暗中仿制,可煮出的茶汤始终少一分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