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除:伙食费 -45.00**
**扣除:住宿费 -20.00**
**扣除:工装押金 -30.00**
**扣除:水电费 -8.50**
**扣除:工会费 -2.00**
**实发工资:73.50**
“保底两百元”那金灿灿的幻影,在冰冷的数字面前,“咔嚓”一声,碎得干干净净。179元!那是他拼死拼活、每天干足十几个小时、手指磨破、汗水浸透、忍受斥骂和羞辱换来的“应得”。可那一个个冰冷的“扣除”项,像贪婪的蚂蟥,瞬间吸走了大半的血汗。73块5毛!这就是他一个月的全部?阿娣感觉一阵眩晕,胃里那点可怜的午饭在翻搅。他用力捏着那张轻飘飘的工资条,纸张在他汗湿的掌心迅速变得褶皱、脆弱。
他抽出那张夹在中间的纸币——一张五十元,一张二十元,还有三张一元和几个硬币。纸币的边缘有些毛糙,带着油墨和无数人经手后的污渍。这就是他全部的血汗凝结。他下意识地捻了捻那张五十元,仿佛想确认它的真实,指尖传来纸币特有的、带着微尘的粗糙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
巨大的失落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这点钱,离阿爹的腿伤、家里的债务、阿妈的愁容……差得太远太远了。他甚至买不起一瓶像样的消炎药水涂在红肿的手指上。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比食堂里黄毛的嘲笑更甚。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那张油墨香的启事和“两百元”的承诺,骗到了这个吞噬血肉的钢铁森林。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上,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压倒了失落——寄钱!必须寄钱!家里在等米下锅,在等药救命!73块5毛,再少,也是钱!是他在这个冰冷地方熬了一个月的证明!是给爹娘的一点微弱的希望!
他没有丝毫犹豫,攥紧了那几张纸币和硬币,冲出工厂后门。厂区外不远就有一个小小的邮政所。这里同样排着长队,都是和他一样穿着工装、攥着血汗钱的打工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深处,都跳动着和阿娣一样的微光——要把这点微薄的光热,传递到远方牵挂的人手中。
队伍缓慢移动。阿娣紧紧护着口袋里的钱,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终于轮到他。他走到高高的柜台前,踮起脚,将那张五十元和二十元纸币,连同几张一元纸币,小心翼翼地递进去,声音干涩:“汇款…汇到苏北…娘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