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收兵!”皇甫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压过了战场的一切喧嚣。
“铛!铛!铛!铛——!”
急促而洪亮的鸣金之声,骤然撕裂了战场的喧嚣,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在每个汉军士卒的心头。这声音与之前鼓舞士气的战鼓截然相反,充满了仓促与不容置疑的撤退命令。
战场彼端,黄巾军阵之中。
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位兖州黄巾渠帅,正站在一处稍高的土丘上指挥。这里视野相对开阔,能俯瞰大半个战场。卜巳身材魁梧,面皮黝黑,裹着一条染血的黄巾,眼神沉静而锐利,不像寻常流民,倒有几分草莽枭雄的气度。张伯脾气火爆,此刻正挥舞着一柄环首大刀(显然是缴获的),对着汉军方向破口大骂,斥责手下某部未能及时堵住缺口。梁仲宁则显得阴鸷多疑,一双三角眼不断扫视着战场各处,似乎在计算着损失。
当汉军鸣金声突兀响起时,三人同时一愣。
“嗯?”张伯的骂声戛然而止,大刀停在半空,满脸错愕,“狗官兵怎么退了?老子还没杀够呢!”
梁仲宁眉头紧锁,三角眼中闪烁着狐疑的光芒:“不对!皇甫老儿攻势正猛,眼看就要撕开我们中阵,怎会突然收兵?必有蹊跷!莫非是诱敌之计?想引我们离开依托的村寨沟壑,在平地用骑兵冲杀我们?”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短矛。
卜巳却猛地抬手,示意两人噤声。他没有立刻回应梁仲宁的疑虑,而是眯起眼睛,死死盯住汉军后撤的方向——那是汉军主力来时的西南方。他侧耳倾听,仿佛在捕捉风中除了金铁交鸣和伤兵哀嚎之外的其他信息。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西南方遥远的地平线,那里烟尘似乎比别处更浓重一些?抑或只是夕阳的错觉?
突然,卜巳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脸上的凝重瞬间被一种混杂着狂喜、释然和凶狠的神情取代,黝黑的面皮因激动而泛红。
“不是诱敌!”卜巳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笃定,“是南边!张曼成大帅!一定是张曼成大帅的南阳兄弟们到了!皇甫嵩老贼是怕了!怕被我们南北夹击,包了饺子!”他猛地转身,对着张伯和梁仲宁,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的力量:“看到了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朝气数尽了!连皇甫嵩这样的名将,听到我黄巾兄弟的名号,也要闻风丧胆!这是天助我等!”
张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狂笑:“哈哈哈!好!好一个张曼成!来得正是时候!渠帅,还等什么?狗官兵要跑,追上去,咬死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他挥舞着大刀,跃跃欲试。
梁仲宁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卜巳的判断和汉军确实在真退(而非佯退诱敌)的景象,让他也倾向于相信这个可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也燃起贪婪和凶残的火焰:“卜帅说得对!机不可失!就算不能全歼,也要趁他们慌乱撤退,狠狠撕下一块肉来!让皇甫嵩记住今天的疼!”
卜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狂喜,他知道现在需要冷静指挥。他迅速下令:“传令各营!汉军已怯,南阳援军将至!各部依托现有阵地,稳住阵脚,重整队形!张伯,你率最精锐的长矛手和敢死队压前,给我死死缠住撤退的汉军步卒,咬住他们的尾巴,让他们无法从容列阵!梁仲宁,你带弓弩手和机动兵力,抢占左右两翼的高地和小树林,用箭矢袭扰,迟滞他们的骑兵!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拖住他们,消耗他们,等张曼成大帅一到,就是皇甫嵩的末日!万不可贪功冒进,脱离了我们熟悉的防御地形,给汉军骑兵反扑的机会!”